“啪！”

茶盞被管黎一掌拍飛，滾燙的茶水濺了一地，熱煙滾滾，丫鬟們趕緊將地毯撤下，心裏直道可惜了了。這地毯是新織出來的，花紋樣式都是新新，這麽汙了實在可惜。

話誰也不敢說，拿了新地毯在管黎腳下換了，又見管黎的鞋頭臟了一點，丫鬟道：“夫人這鞋臟了，要不要拿雙鞋過來。”

春兒重新奉茶進來，見一個小丫鬟扯著管黎的裙角，三步並做兩步將茶盞往桌上一擱，朝那丫鬟背上重重的拍了一下，罵道：“要死了！沒規矩的東西，有外人也敢提夫人的裙子，滾出去！”

這丫鬟是唐書買來送管黎粗使喚用的，因見管黎身邊大丫鬟們比自己都體面，穿的戴的和主子一般，一心想要上去做個大丫鬟，因此才處處留心管黎。方才好容易找到機會，不想竟然闖禍，嚇得哭將起來。

“不是有簾子擋著麽？姐姐說咱們夫人與尋常人不同，不過是一雙鞋罷了。他一個讀書人見了自該擋著臉，誰還敢光明正大的看不成？”

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了唐軒身上，婉秋瞪大了一雙眼睛，指著唐軒：“連個粗使喚丫鬟都知道的事兒，你竟然裝不知道？還敢說自己是斯文讀書人，簡直丟盡了你們男人的臉。”

唐軒大窘，他心裏正惱著管黎打斷他的話，還沒想到怎麽反駁，怎麽又鬧這麽一出？

“打出去！”

丫鬟們叫嚷起來，有的還跑出去喚小廝進來將人趕將出去。唐軒見鬧成這樣也覺得沒意思，若當真教一群婦人打出門名聲不好，自己便走了。

人走了，管黎才想起方才教茶水汙的地毯來，吩咐丫鬟拿去好好清理幹凈，可不許扔了。

大乾大戶都興用腳踏，不大用地毯，地板大多用大理石打磨平整鋪上。好的自成一色，或雕刻花紋。家具多刷烘漆，顏色有些不搭配，看著不太協調。加上滿屋子的桌椅板凳，看著覺得有些擁擠，因此管黎教織布紡那邊織了幾塊長桌大小的地毯，顏色和桌椅板凳差不多。

放在正廳上座腳下，踩上去軟軟的，管黎的身材比尋常女子高挑，若踩腳踏上又覺得累，地毯上剛剛好，又不用惦著腳。

因覺得好看，又讓多做了些，床榻前，臥榻都有，花樣不拘，只要好看就成。

地毯和外頭門口用的厚簾子一般靠編織而成，也費不了多少工夫。

楚臨風剛看到地毯時，還笑管黎小氣，連這點木頭都節省。

倒不是管黎小氣，北地木材全靠南地運輸，因此家具格外貴。北地誰家嫁女兒陪嫁家具那必定能討公婆喜歡，因此家具又翻上好幾番。

管黎這個人有個癡病，從前在宮裏做宮女兒，一心想著怎麽為主子分憂。在唐家做媳婦，心裏想著怎麽讓唐家好。如今離了唐家，心裏也只有一個楚臨風和這兩封地百姓的事。

若能讓地毯改變家具昂貴的風俗，也是好事一件。

卻說唐靖裕那日教楚臨風嚇唬逃回家中，這些幫閑的亂叫嚷，或說是顧家的侯爺，或說是王公大臣，也有的說是顧家給管黎新找的夫婿，諸說紛紜。那唐靖裕憑白受了這一場氣，心裏又害怕又氣惱。

心裏後悔不該聽信唐嫣然之言，如今偷雞不成蝕把米，那人若好尚能放過自己，若是管黎在背後挑唆，只怕小命不保。

唐嫣然和唐太太也在裏頭打聽信兒，奈何小廝們都在前頭，不得空兒。不見管黎進來，也沒見搬東西來家，心裏大概也猜著幾分，唐嫣然不知楚臨風與管黎之間的事兒，只當是唐靖裕不盡心，又或是惦記著劉氏和她的兩個孩子，不免心裏有氣。

見跟前無人，便對唐太太說來：“雖說咱家富貴，比尋常人家日子好過些，可真和那些大戶人家比，竟不入流了。想當初，您穿金戴銀人見著您都管您叫夫人，出入奴仆成群，連知縣娘子都見著您都得起身喚一聲夫人，那是何等的尊貴？”

唐太太也有些感慨，只是可惜這份榮耀不是唐家自己人，看看眼前，跟前就立著一個唐嫣然，大乾對奴仆有定制，白身家中奴仆不得超過五十，唐家一向不用短工。加上為了節省開支，姑娘身邊如今只一個丫鬟和一個婆子，別說是跟出門，鞋襪還得自己動手才有的穿。

在管黎當家時，唐太太跟前四個丫鬟兩個婆子伺候，每日兩頓飯，四樣果子，兩份糕點，幹果小食兒。那日子過的多舒坦？如今劉氏當家，只說唐靖裕沒銀子給家裏，也就每日兩頓飯，一份糕點打發著過。

一個婆婆尚且如此，其餘人可想而知，但能怎麽辦？婦女家只能靠男人養活，男人不給，只能看著。

“那管氏不肯回來，咱們能拿她怎麽著？”唐太太心裏早後悔了，只是嘴硬，管黎再不好，心裏有這個家，那劉氏嘴甜心硬，半點都不肯照顧她這婆婆不說，如何能比得過管黎？

唐嫣然重重的嘆息一聲，唐靖裕若是她兒子，這會子就是拿命逼著，也要唐靖裕將人給弄回來。

正要說話，突然聽到前院裏嚷嚷起來，二人對視一眼，起身朝門檻走去，站墻角細細聽了一會兒，知道是劉氏的丫鬟和張氏鬧，也不理論。祖孫兩個自回來說話不提。

“我也知道，你爹混賬，弄這麽個東西回來把個家攪的烏煙瘴氣。”說了這一句，唐太太又不說話了，她斟酌片刻，覺得在孫女面前說兒子的不是有損唐靖裕一家之主的威風。

“也不能怪你爹，他是被人迷了心智。總有一天你爹明白過來，會讓咱們過上好日子。”

唐嫣然垂首不語，如今自己已經是十六歲的大姑娘，還有兩年孝期，大事還沒定下，自己已經是老姑娘，能找個比唐家好的婆家只怕不容易。

卻說張氏，為了女兒有個好前程故而舍棄了管黎，劉氏性格火爆，極容不得她們這些妾侍，好在自己手頭有銀子日子也不算太難過。只是聽說潘柔和管黎結拜成姐妹，又改嫁了官宦人家，心裏很是羨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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